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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冯火月刊|仁科】梦幻士多店

左边两台冰箱一个小冰柜,右边一排货架,门口一个收银台,货架的第二排放着一个电视机。电视播着一出韩剧,家庭伦理,婆媳关系,道德沦丧,爱情友情亲情全在电脑屏幕里。

正面墙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塑料挂钟,挂钟上面贴着一张毛主席的喷画,底下挂满了零食,泡椒凤爪、酒鬼花生、香辣鱼干。留心观察,在酒鬼花生和泡椒凤爪之间隐藏着一个门把手,打开门进去,里面是一个粉红色的世界。

这是地球里隐秘的一角,一间三十平方左右的房间。一面墙上堆满了一箱箱的零食、汽水和啤酒。三张沙发和两张太师椅上坐满了小姐,她们都很漂亮,年轻。房间里香水味、汗味、零食的味道、花露水和潮湿空气的气味混杂着。墙上贴着几张女明星海报,站在深田恭子的旁边是一位新来的少女,之前没见过,脸上没有浓妆,比起其他人,她清纯得简直像个售货员。她身后有扇小门,通往各个出租屋。

我跟着她走出小门,穿过彩虹街,拐进另外一条小巷,没走多久便到了。她停住了脚步,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她步伐轻盈,一步两个台阶,很快走上二楼。我的行动没她那么方便,我的左腿受伤了,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打,打伤了左腿。现在走路还行,上楼梯有点不太方便。她从二楼的楼梯夹逢朝我说一声:“上楼要当心点,回南天这小楼梯特滑。”

我气喘喘上了五楼,她已经躺在床上抽起烟来了。房间里只有一盏灯,红色的电灯像颗红矮星,发出暗暗的光,一只飞蛾像行星那样围着它飞来飞去。房间很空,只有一张床,其它什么都没有。一个窗户紧闭着,没有窗帘,玻璃窗用报纸糊着。

她现在变得很轻松,像个老手。她说想让她脱掉上衣的话,得付双倍的价格。她在敲诈,但她值这个价,况且我现在已经在她的小宇宙里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无所谓。

完事之后,我艰难地下楼,四楼、三楼、二楼。二楼传来一阵阵抽打声,皮鞭抽打地面的声响,偶尔打在了人身上,一个女人在抽打一个男人。声音从一扇绿色的铁门传出来,这种门没有任何隔音功能,你能听到里面的呼吸声,呻吟声。

门没锁,我慢慢地推开它。里面的声音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不正常。门打开,一只猫溜了出来。房间里没有人,一张床,一盏灯,一个窗户紧闭着,没有窗帘,玻璃窗用报纸糊着,角落一个小柜子上放着个电视机,声音来自电视机。

在士多店妓院散落各处的一个小房间里,小姐和客人都走了,电视机忘了关了吗?也许跟刚才短暂的停电有关。房间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地上放着一个金色的塑料钟,墙上挂着一幅行画,正方形,小小的,大约两包酒鬼花生的大小。画了几棵椰子树,沙滩上坐着一个美女,手里拿着一杯红色饮料,杯口上放着一片青柠檬,她头上插着一朵粉红色的塑料花,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胸脯,看肤色和脸型像美洲混血儿;远处有一条小狗走过来,但画上面伏着一只壁虎,挡住了它的头,看它的脚估计是一只雪拉瑞;更远处好像还有个冲浪的人,像油迹似的看不太清楚。

那位少女抱着猫走了进来,她被我吓到了,一松手,猫掉了下来,它敏捷地钻进床底,一只蟑螂快速从床底爬上墙壁,躲进画的背面,惊动了那只壁虎,它离开了那幅画,这下看清楚画里那只狗的脸了,原来它是一只猫,一只波斯猫。

她问我怎么还没走,我问她这是谁的房间。她说是美丽姐的。美丽可能是化名,每个小姐都不会告诉你真名,她们有好几个化名,今天是美丽,明天可能就是小芬,不重要。但我现在想见见她。

她告诉我,在士多店里面,穿着紫色吊带裙,坐在其中一张太师椅上的长发女,卷发,大波浪卷。我想起来了,她身后的墙壁贴着张柏芝的海报。

我让她去叫张美丽过来。她说好,但她告诉我美丽不姓张,她姓曾。不重要,重要的是叫她过来,顺便帮我带瓶啤酒跟一包泡椒凤爪。

我关上门,将DVD机关掉,屏幕发出蓝光。蓝光照在地板上,跟房间里粉红的灯光混合着,很梦幻,很漂亮。浪漫了两分钟后,我拿起遥控切换成无线电视。电视播着《非诚勿扰》征婚节目,一个男人在挑选二十个良家妇女。

那个金色的塑料钟时间不对,我将它校准后想找个地方挂起来,但整个房间只有一颗钉子,挂着一幅画。我只好又将它放回原位。

房间有点闷,刚才有人在里面抽了不少烟,地上的烟头,有些粘着口红,有些咬出牙印。我将窗户打开,窗外的风景一半是对面楼的墙壁,一半是对面楼的楼道。透过对面楼道褐色的玻璃窗,我看到一男一女走上楼梯,男的在抽烟,女的看着我。她应该也是小姐,对面楼也有一些粉红房间。我也点了一支烟,对着窗外吐出一个烟圈、两个烟圈、三个烟圈、四个烟圈、第五个失败了。

过了十几分钟,美丽还没来。我躺在床上将电视频道切换成广东新闻。最近新上任了一名市长,他想改变这座城市,他想铲除一切黄赌毒,他想让珠江的水清澈见底,直接可以拿来喝。看着看着,我开始感觉到危险,也许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士多店已经被扫黄大队包围。我关掉电视机,去厕所洗了个脸,整理一下头发,离开了房间。

从彩虹街拐出来,我在沙县小吃里喝了个炖汤,然后往士多店走去。士多店还开着,跟之前一样,看起来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险。我走进去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往收银台扔了三块钱。便去找酒鬼花生和泡椒凤爪,那个原本隐藏的门把手现在格外醒目,少了一包泡椒凤爪。我将门打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两条白织灯管照亮了整个房间,墙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塑料钟,女明星海报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