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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冯火月刊|仁科】红城快车

当时我的家乡有街道、商店、学校、政府、医院、烈士陵园、溜冰场、酒吧、人、各式各样的工厂、一条母亲河、几座山、一个车站、一两家电影院、一家桌球城、两三个好朋友、几首用港台流行歌的旋律套上家乡方言的黄色歌曲,当然了,还有初恋。

离开家的前一年我在一个贝雕厂上班,一天工作九个小时,没有休息日。

每天早上我从家里骑单车去工厂上班。妈妈去妈妈的工厂,哥哥去哥哥的工厂,妹妹去上学,爸爸去饭店当厨师。妈妈之前在家里给别人做衣服,算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作坊。

去工厂的路上满是骑车上学上班的人们。我骑着单车哼着歌曲,路上经过一条母亲河,听说过去水很清澈,鱼虾众多,现在河里发臭。

贝雕厂在城东,过了城东派出所,便可走捷径拐进一条小路,绕来绕去,闯进一片废墟,从一个小斜坡滑下,经过一小段坑坑洼洼的老路,进入老工厂区的大门,右拐一百米左右就到了,一个大铁门,没有招牌,没有LOGO,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贝雕厂就在里面。

早上,厂房很漂亮,阳光从一排玻璃窗照进来。我首先要做的事是将这些老式窗户一个个打开,每个窗户都用一根木棍架起来,很有趣,很古代。

窗户旁边放着几堆贝壳,这些巴掌大小的贝壳里面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增生物,像很多畸形的珍珠不规则地黏在贝壳里面,形态各异。我的工作就是在贝壳上面画画,根据那些奇怪的增生物抽象的形象发挥想象力。但老板限定只能画一些鲤鱼、龙、鹤等吉祥物。在工厂的那半年里,我一共画了一千多个贝壳,我觉得画够了。

县城里头有个酒吧,忘了叫“蓝月亮”还是“超越”,又或者叫“根据地”,我记不清楚。那里经常有人弹琴唱歌。酒吧的酒我消费不起,有一次心血来潮想去问问是否需要弹唱歌手。老板接待了我,我拿起吉他唱起了自己写的歌。由于当时太紧张,弹得不好,老板不爱听,表情很直接。

那时候县城的“烂仔们”流行喝一种咳嗽药水,配上可乐,可产生迷幻效果。我也开始尝试了。工会电影院经常放三级片,红城电影院旁边的桌球城上面有脱衣舞表演,溜冰场里播着一些改编欧美的的士高中文歌曲。有时我就这样踩着四轮溜冰鞋在平坦的水泥地上随着灯光和音乐晃来晃去。

离开工厂的那几个星期我常常睡到下午一两点,家人都出去上班上学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我想如果不回去工厂上班,那就得再去找份其他工作,可是我能找什么工作呢?不找工作行不行?显然不行,或许我应该重新回去学校,但家里的经济又没任何条件,况且回去学校我又能学到什么东西,你说呢。

后来我终于寻到一条出路,编了几个借口,让家人放心,自己心慌慌地离开了县城。离别时很遗憾没用到家乡的车站,初恋也一直没有出现。我是在路边拦的车,一辆红城快车,售票的是同学的哥哥,他免费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