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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五条人:“回到海丰” 像将军那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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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城市青年过春节抵触回家无聊空虚与长辈无法交流,但五条人乐队用一场县城音乐会穿越城市与人心——大年初三办“回到海丰”音乐会,五条人乐队已经这样干了7年。最有传奇色彩的小县城搭配最生猛的乐队,今年乐童的郭酵母就选择造访海丰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民谣之旅,今天送上这次旅程的第一手全记录,另外还有后续采访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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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不多复述城市人的过年生活有多无聊,每个读者随便刷刷朋友圈就知道了。晒饭晒酒抢红包吐槽春晚以及晒大理晒厦门晒泰国都是无聊的一部分,要是再被逼个婚问个嫁简直可以去死一死了。我也是刷朋友圈刷到五条人乐队又要回老家县城办他们的“回到海丰音乐会”了,这已经是第七年。他们在县城的广场上搭起了大戏台, 借来了本地剧团的戏服和道具,准备搞一场隆重而别开生面的摇滚演出。如此混搭的几个关键词立刻吸引了我,——南方小县城一直是我审美想象中的标地,而潮汕地区的过年俗风情也应该是浓烈多彩的吧,既然我过往的岁月里也曾阴差阳错地去过兰州看过孩子,去过乌鲁木齐看过舌头,去过南京看过李志,去过杭州看过万晓利,那么就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民谣旅行吧!

当一个念头变成一个行动要付出的代价是惊人的。把走亲访友的时间排了个精密的excel表才迅速走完形式,说服老公家人说我去工作挺辛苦的,带闺女提前看了所有难看的国产动画片场场买最大桶爆米花才把她安抚好,然后我还搞定了几家媒体的朋友卖稿补贴机票钱,最终我准时在大年初二出现在机场时,飞机因为北京下大雪搞的延误了五个半小时,深夜到达深圳已经没有去汕尾的任何交通工具。我一路都在看那本《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用来消磨时间,烧脑,压抑各种怨怒嗔痴,虽然被同行的顶楼马戏团乐队的梅二戏称为“一个本就生于县城的妇女放着好日子不过抛家弃子去另一个县城的做作之旅”,但此次海丰之行还是经得起书写和纪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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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风景我已经看过——国新的家宴

火车终于到了汕尾,是“区区500元先生”来车站接我,他带着一幅雷朋墨镜,跟我之前在香港北京上海看到的他一样洋气。“区区500元先生”本名叫章国新,曾是五条人乐队的御用设计师,《县城记》和《一些风景》两张专辑都是他设计的,他还帮周云蓬、柏邦妮、绿妖、佟妍、(还有我)等设计过书和唱片的封面,得过很多“最佳设计奖”,而他是个地道的海丰人,性格温柔细腻乖张,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据说大脑里忘了装GPS,出家门500米之外就会走丢。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国新刚刚结婚,新娘子据说又年轻又漂亮又温柔。作为曾经为我的书和老周的唱片封面演出海报的一些很小很小的细节争执过不下20几次的老朋友,此次来海丰我也是专门看望和祝福他新婚快乐的。

国新接我到他的新家喝茶,在海丰新城一座高档的社区里。而他回不去的老家在旧城,有院落芒果树花草和他的私人收藏。我刚到国新的新家门口就被霸气的春联镇住了,威严正气的红纸黑字配以长长的大红绢带,有种“豪门”的真实感。“这春联是你自己写的吗?“当然。”国新不好意思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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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新家洁白明亮的地板骄傲地显示着女主人的贤惠能干,虽然她暂时不在家。国新与新娘子和他爸爸妈妈妹妹住在一起。窗台上几只造型古质的梅花开着,屋内摆着橘子和点心糖果。国新带我去参观他的书房,里面有大量的宣纸毛笔和很多我们共同喜欢的书, 国新抽出一个信封,拿起毛笔补写了一幅喜帖给我。这喜帖连信封都是国新自己设计制作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新娘才可以征服这位如此才华横溢又多情细腻的新郎呢?我们等着毛笔字慢慢变干,又去客厅喝茶聊天。

饭桌上有一坛造型很好看的擂茶用的坛子,海丰人家家都有擂茶,用芒果树的根做成杵,在坛子里把茶擂好后放入水和盐存置,喝的时候倒上脆脆的炒米花生粒和芝麻,我连喝了三碗。国新又将花一样的红糖贡果切片用平底锅煎成“海丰曲奇”给我吃,吃了几片我就饱了。

国新爸爸本来在用64吋的乐视超级电视听潮汕戏曲,我吃饱闲呆的时候国新贴心地换成了“万能青年旅店”的器乐演出。一会新娘子和她的闺蜜们像愉快地小云雀一样回来了,我们随便聊天,然后抽出相册看他们结婚喜宴的照片,在柔光镜的效果下,穿西服扎领带的国新像“青年北岛”,新娘子穿端庄的婚纱,盘头画一点并不夸张的淡妆,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直微笑,有种80年代的幸福和喜悦。

我像愚蠢的白雪公主一样吃完喝完然后去床上打盹,一会天就黑了下来,国新的几个朋友们带着小孩从汕头和潮州过来,顺便看望国新,顺便来看五条人的演出,大家说说笑笑,国新妈妈已经做了大桌子的菜,熬得恰到好处的排骨汤,炖得酥软的萝卜牛腩,煮的鲜嫩爽滑的水菜,咸鱼,鱼丸,肉饼,卤牛肉卤猪耳朵,用墨鱼碾碎做成的下饭酱,每一样都是要细致到多种工序才能完成的潮汕美食。大家轮着坐在桌前吃饭喝酒带小孩,七点半收拾打扮,这些本土资深文艺青年们就带着老婆小孩和点心橘子去往的五条人演出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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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将军那样喝酒——回到海丰音乐会&午夜mv

大年初三办“回到海丰”音乐会,五条人乐队已经这样干了7年,一开始只是机缘巧合,慢慢反而成了一种习惯和当地青年们的过节风俗。每年年关将近,阿茂和仁科就背着超重的乐器座着大巴从广州回海丰,不走亲戚不吃酒席不讨红包而是专心准备演出。今年的演出是他们的新专辑《广东姑娘》的首发,所以想搞得特别隆重一些。他们在二环路边的方太广场旁边物色了一个宽敞的棚子,本是一个有用地纠纷的闲置的停车场,改装完了能装下五六百人。为了筹备这场演出,五条人和他们的县城朋友们操碎了心,从找场地到搭戏台租设备画海报卖票现场执行几乎全都是diy 完成的。这中间费了多少心血,问谁都满不在乎的一笑带过。演出当天傍晚,广场上排起了长队,500多观众等待入场:仁科的妈妈穿着新毛衣由妹妹陪着像是参加晚宴,阿茂的爸爸还去帮忙专门买了变电器,阿茂的中学同学今天聚会本来吃完饭要去卡拉ok,有几个就直接过来看演出。观众有一大部分是在广州深圳读书寒假回来的大学生,打扮文艺而时髦,还有一部分是本土人士:高中生,本土文艺青年,携家带口的大哥,爱凑热闹的大妈,等等等等。

演出八点半准时开始,阿茂整场一直说海丰话,台下观众反应热烈,时而应和时而欢笑时而鼓掌,甚至还涌到台前pogo跳水和拉小火车。他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那种感觉像在英国某乡村参加一场小型音乐节。舞台上,明黄色的主幕布配大红大绿各两条边幕,中间挂了一副巨大的“月夜雄风”的国画老虎做景片,再配以制造迷幻效果的泡泡机、干冰烟雾机和花花绿绿的舞台灯,有种乡村野蛮暴力浪漫的美学错觉。我发了几张照片到朋友圈,居然被北京某著名戏剧导演朋友点了赞。而演出本身更没地说,从《道山靓仔》铿铿锵锵的吉他前奏中演出开始,他们唱了七八首老歌和七八首新歌,一直拍视频的梅二还上去用海丰话来了一首《十年水流东 十年水流西》,演出持续升温,台上台下的气氛像熔炉一样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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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新歌《像将军一样喝酒》的时候,一个穿着本地戏服的“将军”带着华丽的头冠贴着飘然的胡须登着厚底的云靴突然从舞台边窜了出来,喝着瓶装百威在舞台上尽情尽兴地撒酒疯和摆造型——这就是之前说的最大惊喜——和本地戏剧的结合。戏曲服装借自海丰本地最大的“白字戏剧团”,既是舞台特别设计又是为mv 的取景(梅二就是来拍这只mv的),这位古代的喝酒将军穿越到了县城的舞台,来参加这一场摇滚演出,后来将军还跳了水!演出结束后夜里一点多五条人乐队成员也穿上了戏服,借着仅存的几个舞台灯,在梅二的现场指导下,搭起八仙桌喝酒划拳演起了剧情。

本mv 的杀青戏是穿着戏服的将军和当代人一起在海丰县最热闹的美食街游荡,所有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员都在这一幕荣誉出境,然后将军醉倒在路边,夺下路人的摩托车飞驰而去消失在夜里。街角小卖店的老板们惊诧地看着:“大半夜的,这群人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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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单车牵头猪——海丰县半日游

作为一个普通的外地人白天走在海丰县城的大街上,你会失望地发现全中国所有的县城都长一个样,而海丰仿佛更糟糕一些。汽车和摩托车毫无章法地在大街上飞驰,一路上不停按着刺耳的喇叭,路边的商贩用廉价的音箱最大音量的放着《最炫小苹果》,无非是外贸时装,国际通讯,摩托车电动车旗舰店以及本地小卖部,街边小吃店组成的典型县城商圈。你无法在其中找到任何美感,也只能在小吃店里点一些名字古怪的本地小吃如:小米、粿条、菜茶中体验一些异乡风俗。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阿茂打来电话说带我们出去逛逛海丰,我们乘坐着 “naxi” (本地最通用的交通工具,起步价10元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了指定的陈炯明都督府:一座明黄色的二层小洋楼兀自地矗立着,比较外面的喧闹,这里安静而陈旧,像是另一个世界。仁科先来的,在小凉亭下坐着等我们,他手机找不到了,掐指一算觉得我们差不多该来了就在这里等,一会阿茂、梅二等等也到了,我们就在凉亭里坐着聊天。

陈炯明是海丰县的历史名人,跟孙中山一起闹革命的,他后来主张共和制与孙中山的集权制政见不和,就下野客居香港至病逝,后转葬于惠州。在五条人的《一些风景》里有一首《陈先生》就是唱他,歌词只有三句:“ 1878年伊生于海丰,1934年佢死于香港,1934年其葬于惠州。”都督府对面是阿茂舅舅当年开的县城最豪华的迎宾馆如今已经废弃,旁边锁着门的小屋是仁科的同学家,小时候他也经常来这里玩。阿茂和仁科的中学就在旁边,这两位师兄弟相差五年,没有在一起度过任何童年,却都在不同的年代里在这座安静的都督府玩耍过。此刻,几个小孩子在小院子地台阶旁骑车打闹,阿茂在空地找到两瓶咳嗽药水的空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县城青年靠这个“high”。

再往前转过半条街就是著名的“红场”,是海丰更有名的历史人物彭湃,建立中国第一个苏维埃政权的地方。五条人著名的一首《彭啊湃》写的就是这位传奇人物:漫长的歌词基本上就是这位先烈的生平介绍了。(但他们这首歌的叙事手法被汕尾网友指责损害先烈名声。)海丰的“红场”仿照俄罗斯的“红场”,有着一大块空旷的场地和一个二层的威严的演讲台。梅二说这里办个民谣音乐节倒是很合适,里面植物茂盛,空气清净,游人悠闲。旁边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洋楼是以前的平民医院也曾经是过县政府,新修缮的孔庙里供着马克思和列宁的照片和澎湃的雕像,最有趣的是一面题字墙上有花花绿绿的各界领导政要的题词,从习仲勋到许广平我认识的不多,字体各异大体意思都差不多。倒是学过历史的张晓舟老师对着各种名字和字体 都能讲出来历,他指着一片片题词痛说中国近现当代历史,还在李鹏的题词前留了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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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仁科莫名奇妙地就消失了,阿茂领我们走过了一条老街,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石头房子前,告诉我们这里是海丰以前最著名的电影馆(录像厅)——丽声影都。以前县城的小年轻都是在这里得到最早的“启蒙”,如今这里断壁残垣,只剩下前面这一面像牌坊一样的门脸。“怎么能没有“拆”字呢“, 梅二不甘心围着旧楼转了一圈,终于心满意足地找到了一个画着圆圈的“拆”字。而影都旁边就是一个垃圾堆,野花摇曳,还有兀自挺着一个沙发,本身就像后现代的电影场景。

穿过老街路过卖猪油糖的饼店,路过卖锦旗的杂货铺,路过字体凛冽的剃头铺,路过各种贴着大红对联的门市,路过各种时装屋和金铺,我们终于来到打铜街, 阿茂说自己小时候从村里搬到县城,身份证上就被写上了打铜街xx号的地址,而自己之前从来不知道海丰有这么个方,直到有一年去香港演出办工作签,港澳通行证莫名其妙地按这个地址寄了过来,他费劲周折才找到这取走通行证,并通过锁孔窥视了一下这个自己官方认证的家庭住址:一座有树有花的院子,可能自打阿茂领到身份证那年就这样被锁住了吧。

然后我们在马思聪故居前看到一个穿花西服格子西裤带大金链扎马尾的大哥在我们面前飘然而过。再走几步就到了在拍过《县城记》(五条人的第一张专辑)封面的那条街道转角,有“换港纸”(又是五条人的一首歌)的大叔坐在马扎上淡定地等待搭讪路人。阿茂热情兴奋地介绍“前面有家很有名的甜品店我请大家喝一杯,于是排队买了海丰本地最著名的饮品——狗毛膏。听着惊悚,其实是奶茶上飘着海藻凝胶像小果冻一样的东东,据说还有止咳去火的功效。唯一拒绝喝狗毛膏的梅二淡定地说:“喝完这杯,前面直走就又是都督府了,我上次来海丰阿茂带我走的也是这条旅游路线。”

文/图 郭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