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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五条人×重塑:谁说我们是反义词?

这个夏天,朋友圈热门分享曲目再次被乐队占满,其中少不了五条人和重塑雕像的权利(后文简称重塑)。

在许多人眼中,这是两支完全相反的乐队。

五条人市井、洒脱、不按常理出牌,像南方小镇沙滩边不经意扑来的海风。

他们在舞台上穿着花衬衫和人字拖,肆无忌惮地根据自己的心情临场换歌,把工作人员气得七窍生烟,末了还不忘厚着脸皮安慰导演 ——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乐队logo是一只随风飘扬的红色塑料袋。

粉丝吐槽他们是“五条鱼”,总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 第二场演出是两两PK,当大家对学院派黑马福禄寿避而远之时,五条人挺身而出,缓解了三个女生的尴尬。

结果,就被她们给PK掉了,遭遇了第二次淘汰。

分数发表后,弹幕里飘满了“捞人”两个字。

相比之下,重塑的音乐强硬、冷峻、反对失控,仿佛工业仪器上严丝合缝的齿轮。他们极少在舞台上聊天,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注给表演本身。

乐队logo是一个工整的等边三角形。

还有人说,华东的反义词是仁科。

担任重塑主唱的华东,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知识分子”,为了让自己的表述更加严谨,习惯在言语间加入许多限定词,比如“从这个点上来说” “如果真的有可能” “一般情况下”。

仁科却喜欢中日英混用,“Say something” “撒油拉拉”,时常蹦出意想不到的句子。无论用的是哪国语言,说话时都带着咸咸的南方口音。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我们准备了同一组问题,分别采访了两支乐队,从音乐创作聊到生活细节,甚至包括一些猝不及防的奇葩问题 —— 如果有一天变成了女生,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他们的回答,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看到电视上的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仁科:想掐死他!想敲碎屏幕!伸出我的魔爪,跟他说你不要换歌好吧,被淘汰啦!

@华东:胖了不止十斤。

最近走在街上,会常常被认出来吗?

@五条人:从比赛到现在,我们出去过三次,三次都被认出来了。之前根本……没几个人。

@重塑:没有。

可能是认出了五条人的人字拖。

创作音乐的灵感,一般来自哪里?

@仁科:我讨厌为了创作而创作,浪费生命。比如,我现在要写一首关于蜜蜂的歌,然后就开始看蜜蜂的资料,去田野里面观察蜜蜂,还有可能被扎,最后写了一首歌。这多费劲啊!

我们可能是有一天在山里真的看到蜜蜂,举个例子,可能不太恰当,过了大半年,你突然有一天就写了下来。

2019年,五条人凭借一首《阿珍爱上了阿强》终结了B站恋爱视频弹幕。只要画面中出现男女对视的场景,阿珍阿强便会刷屏。

@重塑:(创作)更多的是一种积累。我们平时会大量听新的或老的音乐,不仅是从歌迷的角度,更多是音乐人的角度。当我们听到一个新的东西,比如某种编曲手法,会自然而然地想把这个东西学为己用。

日常生活中任何触动到你的新闻或者经历,都是可以写的。我们有个3人群,比如今天早上黄锦分享了一篇黎巴嫩的新闻,叫《废墟上的电音》。

我们认为这些是素材,不是灵感。

你们上台前会做哪些准备?

@五条人:梳头。形象要注意一下。

@重塑:如果是一场两小时的巡演,我们可能会提前两个月开始排练。演出当天会提前到场地彩排,去合灯光和视频。如果说好了下午五点,我们最晚四点半就会到。20年来重塑永远准时,永远提前到。

上台演出前会紧张吗?

@五条人:不会。舞台是我家,欢迎来做客。

@重塑:会有一点紧张,还有一点兴奋和焦虑。上台之前华东会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但刘敏不一样,她比较稳,黄锦可能会走一走。但这种紧张有利于调动我们在舞台上的表现。

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演出?

@五条人:有一年我们去香港,牧师是我们的粉丝,邀请我们去教会表演。以前我们都会喝点酒,那天没有喝,耶稣来我家嘛,还是收敛一下,多少给点面子,但那场演出还是很精彩!

@重塑:是在国外的一个私立小学,我们被邀请去给一个班级表演。许多小朋友都很开心,很快融入到了音乐里,但有一个亚裔的小女孩,捂着耳朵,特别痛苦。

当你们在创作上产生分歧,会怎么协调?

@五条人:不需要协调,就让它存在。我们都绝不妥协,有好几次僵到“这歌还不能定稿!不能定稿!”,直到第三个方案出来。我们都知道彼此对事不对人,所以说话超难听。

比如新歌《地球仪》最后的底鼓,混音师做了三下,搞得像打雷一样,是我想要的感觉。后来阿茂打电话说不要三下,太啰嗦,第二下就收掉。我们又争论了好久。

直到编曲改成五分十四秒,时间长了,它的存在又合理了,就还是三下。

@重塑:我们的品味是一致的,又是实用主义者。如果效果好,就不会有什么分歧。一个人觉得好,一个人觉得不行,这种情况几乎是零。

一般华东会做一个很粗的框架,确认一个方向,三个人一点一点地往这个方向走。

你们的歌是写给什么样的人听的?

@仁科:写给自己。阿茂有一首很老很动听的情歌《柔河里》。估计那个人也知道是写给她的。但是,知不知道不重要了是吧?重要的是我们写出来了。

@华东:自己。我们从不预先设想写给谁,那很蠢。

外界对你们最大的一个误解是什么?

@五条人:方言乐队。

@重塑:有人觉得我们很傲慢。我们不认为自己做到了最好,但是我们会尽力去做。我们对真正好的东西是敬畏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的歌就是好歌。

如何看待网上对歌曲的负面评价?

@五条人:这个很正常。有时候你做音乐,内心要足够肯定,不能说这个人评一下你就动摇。当然有一些意见是好的,比如昨晚我们去崔健家里,他提了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关于混音的,是很前沿的。

@重塑:音乐没有完全新的东西。你得多自大才能相信自己可以开宗立派?你了解得越多,会觉得自己越渺小。

这么多年来,重塑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乐队,但是我们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弱点。如果你说到点子上,我佩服你。

平常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仁科:晚上凌晨三点到六点睡觉,早上十一点多准时起来。我看书、看电影、写东西,都在晚上,因为很安静。所以我叫马东打电话不是开玩笑,我跟阿茂经常半夜睡不着,打电话,不聊日常,只聊音乐。

@华东:早上八九点起来跑步,然后就工作啊,工作到晚上七八点。

最近有没有特别烦心的事情?

@五条人:采访很多。

@重塑:楼上装修,每天早上八点开始打钻。

最想改变自己身上的一个坏习惯?

@仁科:迟到。

@华东:戒烟。

平时喜欢看B站吗?

@仁科:看。bilibili真的很好玩!阿茂在上面看音乐现场,我纪录片看得多一些。看世界各国的流浪汉,还有穷人的生活,或者有钱人的生活。

疫情期间我还看了很多讲座,比如人民大学,还有复旦大学的哲学课程。看马克思,发现他是从黑格尔来的。那个黑格尔,又受康德影响,也看了康德,康德又回到斯宾诺莎,再追溯更远就是苏格拉底了。

我还买了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有时候可能想买这本书,但哲学的那些词,不看解释的话你还真看不懂。(看讲座)就像上课一样,我有一沓A4纸,放在旁边用来做笔记。

@华东:知道这个网站,但平时看得比较少。

你们的靓仔@五条人 已经入驻B站啦。

推荐一家你喜欢的餐厅?

@五条人:麦当劳。

@重塑:宴小X(一家位于北京大望路的江南菜馆)。

酒量好吗?

@仁科:狗屎!一塌糊涂!去School三次,三次喝大。

@华东:挺好的。

有存钱的习惯吗?

@仁科:我啊?我花光了,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花完了就去阿茂那里取,但有借有还。

@华东:没钱可存。挣到的钱都会用来买设备。

如果可以体验世界上任何一种工作,你最想体验的是什么?

@仁科:XXXXXXXX。等下!别写!这要写出去我们就完蛋了!第二天标题是仁科想XXXXXXXX,真这样我就把整个bilibili烧掉。

@华东:我也不知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但肯定是有的,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但总的来说,我对现在的工作非常满意。

如果有一天醒来,你可以获得一种超能力,你想获得什么?

@阿茂:我想去云端洗个澡咯。

@重塑:

华东:时空穿梭。去未来听听那时候的音乐是怎么样的。

刘敏: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拥有“能够了解意识本身是什么”的能力。

黄锦:瞬间移动,就像《七龙珠》里面的卡卡洛特。

刘敏补充:我的超能力是包含你那个超能力的。

那如果有一整天空闲时间,你想做什么?

@仁科:去云端洗澡,洗一整天,wash in the sky。沐浴露都不用,泡泡全都有了。我在这边洗澡,阿茂,你去那边洗澡。啪!遇到闪电。

@华东:请保洁阿姨到家里打扫卫生。

如果有一天变成女生,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仁科: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华东:想办法变回去。

你们怎么看待即兴这种比赛方式呢?

@五条人:喜欢。即兴使人快活!

@重塑:我们会弃权。第一不是我们不能做,第二也不是说这种方式不公平,而是我们觉得即兴不应该成为筛选乐队的标准。即兴比赛可以理解,但在音乐上,最起码我们喜欢的很多乐队,是从来不即兴的。

即兴表演中的五条人。

关于对方印象最深刻的一首歌是?

@五条人:2005年重塑在广州枕木酒吧演出,他们是我们最早观看演出的乐队之一。他们的演出很酷,华东在舞台上很有控制力。记不住喜欢哪首,很多歌名我记不住因为是英文。

@重塑:《道山靓仔》,虽然我听不懂它的歌词,但他们唱家乡话的那副“嘴脸”,立马就不一样了。

你能想象他们在家乡,在熟悉的街头,穿着拖鞋抱着吉他表演的样子。

请用三个词描述你们的音乐。

@五条人:塑料感,打破常规,在虚幻中寻找真实。

@重塑:精准,仪式感,理性控制下的感性。

请描述一下对方的音乐。

@五条人:德式建筑的精密、严谨,像科学家一样。他是另一种做音乐的人,值得尊重。

@重塑:非常市井,非常根源。他们的歌词和演出风格,包括临时换歌,其实非常有摇滚那个劲,我觉得很酷。

如果可以跟对方交换一样东西,你最想交换什么?

@仁科:交换乐队名字。(我们是)重塑雕像的权利!改歌!全改!《PIGS IN THE RIVER》改成《PIGS IN THE SKY》,《PIGS IN THE UNIVERSITY》。

@华东:如果可能,我想像阿茂那样瘦。


当我们问五条人,是否认同网上说重塑是他们的反义词时,仁科回答,只同意三分之一。在对音乐的追求上,他们是一致的。

只要跟他们有所接触,便会发现,五条人不像外表那般市井,他们会为了一段尾音的鼓点数目争执不下,反复将那首歌听两百遍;他们的电影榜单在文艺青年间刷屏,从《盛夏》到李沧东,再到阿基·考里斯马基。那些艰深晦涩的思想,在他们口中都被翻译成了最直白的语言。

重塑也没有传闻中高冷,对待工作人员十分礼貌。刘敏喜欢吃甜食,华东会在乎自己在镜头前的胖瘦,他还喜欢看《西游记》,“电视一打开,只要是西游记就不会看别的,台词说上一句就能接下一句。”

他们说,重塑的歌,是用英文的壳,写每个人的日常生活。“我们不用高低来论这个事。”

以及,最近两支乐队都在读同一本书——《制造音乐》。

采写 | 小胡 罗方丹
编辑 | 毛叔
运营 | 鸡血 罗雪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