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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得闲炒饭丨五条人,他们的存在便是风景

文/sal
图/李奔跑

2016年10月29日,厦门草莓音乐节正在厦门集美区的一个公园举行。当日在爱舞台上,“五条人”乐队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的演出,其中包括即将发布的新专辑中的单曲《阿珍爱上了阿强》等。风和日丽,舞台上的三条人都带着墨镜,阿茂头发向后梳,念白不多,仁科则沉浸于声音和肢体综合的表达,小宇的加入也使五条人的现场更具洞穿力,三人表现收放自如,而台下不乏乐队的忠实粉丝,手中举着《一些风景》或者《广东姑娘》的专辑,在前排喊着“仁科好帅”和“阿茂好帅”。

时间回到2010年北京的麻雀瓦舍,彼时的“五条人”乐队还只有两条人,阿茂留着小平头,仁科戴着一顶色彩鲜艳的针织帽,两人的舞台表现显得稍微拘束,尤其是阿茂串场念白时,估计台下的观众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大抵也是这个缘故,在唱最后一首歌《一些风景》的时候,阿茂不无尴尬地说:“放心,你们都听得懂的,是普通话。”然而拨动琴弦或者按响琴键的一瞬,“五条人”乐队做音乐的专注、海丰人颇有些蛮愣的洒脱率真和他们看似剑走偏锋的音乐直觉也都于此初见端倪。

看完演出,我在爱舞台的后台找到三人,无论是阿茂、仁科或者小宇,都还记得曾经与我在“音乐肖像”的相遇,彼此问候的重逢亲切而欢快,也许正是这种对待他人与环境的友善,这种朴实的良心,激发着“五条人”始终鲜活而旺盛的创造力;而采访中,“五条人”的回答或者轻松简短,或者戏谑调皮,和他们的许多歌曲如出一辙,窃以为也许在这个国家,总有一些人越是认真严肃地对待生活,便在世俗生活里越是显得玩世不恭。

而这种浑然天成地与目前国内主流城市民谣/独立音乐不相适应的格格不入,正是“五条人”音乐的真正价值。

最近在做什么?

茂涛:在深圳为新专辑做最后的混音。

那我们聊一聊新专辑吧,新专辑的歌曲都是在发表《广东姑娘》之后创作的吗?

茂涛:基本都是在之后创作的。不过其中一首歌是十几年前就有了,这次我们把这首歌放到新专辑里,觉得很合适。

仁科:对,那首歌比较古老。还有一首是《一些风景》时期遗留下来的。其余都是在《广东姑娘》发表之后写的。

是哪首歌呢,等专辑发布的时候可以让听众朋友们特别留意一下。

茂涛:关于这个我们想留一个悬念,到时候新专辑发布希望大家自己去留意发现。

新专辑什么时候发布?

仁科:11月底这张新唱片就可以跟大家见面了。

我们知道乐队鼓手邓博宇除了参与“五条人”乐队,也参与了另外一支前卫实验乐队“红领巾”,小宇加入“五条人”后带来了哪些不一样的元素?三位在专辑创作和制作中是否有各自分工?

仁科:一般是我跟阿茂(茂涛)先做个小样出来,然后再和小宇一起设计编曲,大家一起折腾。

茂涛:在编曲方面,小宇经常有一些很好的想法加入进来。比如在《请到老祖公》这首歌里面,小宇加入了电子的元素,使这首歌更加诡异迷幻。新专辑里的部分歌曲,他也加入了一些例如锣之类的打击乐。

新专辑似乎有很多有趣的创新和之前没有的尝试,可以透露一些吗?

仁科:最大的不同是加入了贝斯手。

茂涛:对,仁科还弹奏了三首钢琴,这都是我们之前的专辑里很少用到的。关于电吉他部分的编曲,我们尝试脱离固定的模式,在录音棚里用较为即兴或即兴的方式去演绎。这种方式很放松,我们很喜欢。

即兴的状态在录音时固然带来无法复制的兴奋和美妙,但将这种最直接,缺乏推敲的片段穿插在唱片中,你们是否有担心?(或者说在创作和录音的时候,创作的天平是如何分配即兴成分的。)

茂涛:主要考虑到歌曲的合适性,像我们这张新专辑的歌,有些歌适合编好进棚录音。有些歌适合在录音棚里半即兴或即兴,比如有首歌叫《有所追求》,它的电吉他是在原有框架上进行半即兴得到的,而像《阿珍爱上了阿强》的最后几分钟就是我们当时完全即兴出来的。我们很享受这种即兴和半即兴的状态,会碰撞出很多种可能性。而我们觉得将这种在我们最享受的状态下创造的音乐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现给听众特别棒!

至于即兴的效果,我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把握好一个度即可,我们也是从这张新唱片才开始这种尝试。其实这种在录音棚里即兴或半即兴的做法很多国外乐队在很早就开始这么做了,特别是在60/70年代,比如King Crimson。

关于新专辑的名字,你们在网上发起了竞猜,无论是《阿虎》、《石牌桥》、《阿珍爱上了阿强》、《热带》或者《梦幻丽莎发廊》,都给人一种强烈的,颇有怀旧意味的广东色彩,基于前三张正式专辑分别描写海丰县城、海丰与广州之间的过度和广州,这张新专辑所描绘的是哪些地方?

茂涛:有的是早期生活的记忆,有的是基于事实的想象。里面的人物有些来自真实的生活,有的是虚构出来的,总之两者结合。

仁科:我更愿意把它当作《广东姑娘》的续集,感觉好像《广东姑娘》的故事还没讲完。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事,你们听歌就知道了。

你们的作品都很写实,很多歌曲画面感很强,那种闷热潮湿的环境和街头巷尾的人物事件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这是否都来自你们的生活体验?

茂涛:套用电影开头常用的说明——所有歌曲源自现实,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你们觉得对一种体验应该超越到什么程度才值得或者想到用歌曲的形式去表现?

仁科:不知道,但有些时候写歌也是一件轻松活。

那些存在于你们记忆的,被描写的个体是否有超越作品之外的价值,反馈于你们的日常,反过来影响你们的生活?

茂涛:有,很多人说我们的歌儿就像在随口讲故事似的,我有机会的时候会和许多人聊天,包括邻里乡间的老头儿、老爷爷等等,和他们聊天的内容都是我创作灵感的源泉,同时也影响着我为人处世的方式。

仁科:同意,它们一直在影响着我。

大概是2010年,你们接受“MOGO没够音乐”采访时,对于自己的作品,阿茂最喜欢的是《乐乐哭哭》和《阿炳耀》,仁科喜欢《梦想化工厂》,现在再提这个问题,你们会如何选?

茂涛:《石牌桥》、《阿虎》。

仁科:《阿珍爱上了阿强》。

新专辑发布后会有相应的巡演计划吗?

茂涛:12月中旬开始会有一轮小型四城巡演,深圳、广州、泉州、厦门。

现在全国各地的县城几乎都被房地产和经济建设改造得乱七八糟,城不城,村不村,现在的海丰是什么样的,还是你们歌曲里的海丰吗?

茂涛:县城在变,有时回到海丰连路都不认得。

仁科:生活在变,海丰在变,城市结构在变。

梅二说:“去了海丰,再回头听他们(你们)的歌,就会发现对家乡,他们(你们)没有乡愁,也没有赞美,完全是……自嘲。”你们认同吗?

茂涛:认同,我思故我唱。

仁科:有时候自嘲,有时候自夸。

每年的“回到海丰”春节音乐会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茂涛:它更像一年一度的年轻人聚会。不是在KTV,而是在一场音乐会。

仁科:意义重大,门票就是我的压岁钱。

2016年没有举办“回到海丰”春节音乐会,明年会不会继续申办?

茂涛:会。

仁科:继续。

你们习惯、喜欢广州的生活吗?

茂涛:习惯,喜欢。每次离开几天就会想念它。

仁科:很喜欢,我完全适应广州的生活,我喜欢广州。

你们觉得广州的音乐和艺术氛围如何?

仁科:广州很轻松,艺术氛围也很轻松。

你们翻唱过张玮玮的《米店》,刘东明在不久前发布的新专辑改编了你们的《鲜花在岸上开》,你们有没有结交一些同行,国内哪些音乐人/乐队是你们比较欣赏的?

茂涛:很多很多,比如小河、大忘杠、Iz、窦唯、腰、舌头、顶楼的马戏团等。

你们会和他们在创作上进行交流吗?

茂涛:比较少。

仁科:很少交流创作,一般都是交流一些设备或技术层面上的东西。

比如你们创作了一首歌,一个没有发表的demo,你们会交给小河、顶马或者其他朋友去听,请他们提一些修改意见之类的吗?

仁科:看情况。

张玮玮和郭龙的第一张专辑《白银饭店》也和他们出生的故乡有关,这似乎和《县城记》无形中有一点儿默契,你们之间有过交流吗,是否有相似的故土情结?

茂涛:之前没有交流,纯属巧合。

仁科:大家都想念自己故乡,也都会写歌抒发情感。

仁科在音乐之外还喜欢画画和写小说,三者对你来说是否共通,有分别具有什么样的表达效果?

仁科:我靠音乐为生,我很喜欢音乐,我想做一些不同的音乐出来,而不单单是演出挣钱。此外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天生会画画。16岁的时候画画曾是我的职业,我在贝雕厂给贝壳画画,一开始我还挺享受的。写小说这个事比较纠结,我自从没画画了以后,就天天想着写东西,但有一段时间是不写不画,不过还是天天想着要写小说,一个人既然天天想着一件事,自有他的道理,所以我开始写小说。

我之前在你(仁科)的朋友圈读过一些你写的小说,大多数发生在石牌桥/疯马村,城中村的生活经历对你意味着什么,那儿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回忆吗?

仁科:不意味什么,没得选才住城中村的。有印象深刻的回忆,我现在不方便透露。

阿茂初到广州的时候曾经住在华师大,还会去蹭一些和电影相关的课程,据说还客串过一部电影,叶三在正午的采访里说“影响(五条人)方言唱歌是电影,尤其台湾电影?”是这样吗?

茂涛:影响我用方言创作的元素有很多,电影只是其中之一;生活中的林林总总对我使用何种语系唱歌都有影响。

歌曲演唱以海丰话、普通话两种形式,这两种形式在你们看来有根本的区别吗?是根据歌曲选择的素材(比如地域)选择一种自己觉得更为合适的相应的语系形式,还是不由自主?

茂涛:有,一个不卷舌,一个卷舌。用什么语系来演唱更多的是基于歌曲整体的考虑,就像拍电影是基于情节的需要一样。

仁科:根据歌曲的剧情,我们选择唱不同的语言,新唱片里还出现了泰语。

张晓舟称你们是“民谣的粉碎机”,除了方言唱歌,你们觉得自己和其它一些民谣乐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仁科:我们长得帅。

哈哈,那未来有什么计划可以说说吗,包括在音乐之外的?

茂涛:新唱片出来后先做好巡演,其它的事情得再慢慢计划。

感谢接受这次采访,今年是《通俗歌曲》创刊三十周年,有什么想对《通俗歌曲》说的吗?

茂涛:十几年前开始订阅《通俗歌曲》,从中受益匪浅,祝《通俗歌曲》越办越好!

仁科:《通俗歌曲》是一本好杂志,我很喜欢。


写在后面:

大抵是去年下半年,开始在摇滚乐纸刊《通俗歌曲》做一名兼职记者,陆续采访过梅卡德尔、五条人等一些音乐人/乐队,说实话一面从事精密机械的维修工作,应付生活,一面抽空尝试做采访和写稿,并不容易。而供职在如今摇滚乐领域唯一还存活的纸媒,责任感更巨,尽管对自己初涉音乐采访/音乐评论的能力不足心知肚明,也希望通过努力做出更优质、有价值的通讯。

此类采访大多已刊于《通俗歌曲·摇滚》杂志。谢谢支持。